他拖着这副身体,本是多求一点疼惜,哪怕是耍赖过分的要一点偏爱,江崇律也不会不给。可是,他却知道了顾栩。
是顾栩,他死到临头,就不敢再向江崇律伸伸手了。
他是小羽啊,小羽,小羽。那个和自己名字读起来相似的小羽。
那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糖的小羽,那个看一看他都会指尖泛麻心里发痛的小羽。
他多高兴啊,这世间有个小羽,他原来是有个弟弟的,好看,优秀,从头到脚都会叫他喜欢的小羽。
那一夜里,温屿看啊,想啊,要是早知道二十年,早知道有个弟弟,他会让像江崇叙和江崇律一样,要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,要把所有的糖所有的甜都给他,他会当个世间最好的哥哥,他的弟弟,要骄纵的无法无天,不会露出难过落寞的眼神,也不会疼痛的隐忍,不会弹出悲伤压抑的曲子,谁也不能欺负他,冷怡婷不能,江崇律也不能。
可偏偏,他却是罪恶的,因冷怡婷罪恶,因江崇律罪恶。他不能获得原谅,也终不能忍受建立在顾栩疼痛之上的苟且。
莫愁教堂门前一辆黑色的车,停了很长时间。
那灰白相间的穹顶庄重严穆,温屿却再也没有力气将眼睛睁大。
“小屿,我抱着你进去吧。”
鼻腔一酸,那怀中的温度不敢期盼,温屿笑一笑,沿着胳膊下来,是江崇律骨结分明的手,干燥,炽热,他颤着胆子,去握上一握。
“我不去了,你在这门口,答应我一件事吧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发誓,我弟弟顾栩,你...你会照顾他不受苦痛,你会…爱他…不受非议。”
“好。我发誓。”
温屿的眼睛灰蒙蒙,他剩余的力气都用来眨眼,试图眨一次,就看清一点。许久,才感觉江崇律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,温屿点头,却好像看到江崇律的眼睛有些泛红。他不由又想到小时候江崇律从来不会哭,他竟从未见过江崇律哭的样子。
可是他却见不到了。思及此,他的眼睛竟更模糊了。
他多想再看看这个人,多想啊。可是却再也睁不开眼了,从四肢,神经纤维的最末端开始,感觉像丝线一样慢慢的发麻,发冷,这些冷意从各个角落往心、脑、眼睛输送。
最可惜的是,他这辈子也没见过江崇律哭,也再也没看得清他的眼。
最难过的是,这辈子唯一爱着的人,没有过张口说爱的机会。
最遗憾的是,这么好的江崇律,下次见面,终于还是要按辈来算了。
温屿安安静静的睡着。两只酒窝剩下极浅的痕迹,余温散去,江崇律把衣服给他盖好,盖住那极瘦的手腕,就看不见厚厚纱布掩盖的痕迹,那些伤口不再会流血,江崇律心中的那个坑也终于等到了陨石落地,它落得深,留下重重的痕迹。
抬手摸了摸温屿尚有泪迹的脸,长睫已经再无触动。
许久,那辆黑色的车终于缓缓的开走了,再次经过中山北路的大道时,窗外飘进了枯黄的落叶,梧桐喜光,便一百四十七年,趋向于光。
江崇律抬手,将叶子收进了温屿的口袋中。
“小屿,我们要下次再见了。”
请收藏:https://m.yfa77.com
(温馨提示: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,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)